第五十四章 言谈（一）
起初，只是一片浑然的夜色，往下望去，地上隐约的建筑物间，有人在来回行走。
慢慢的，就有了些变化，一抹光点隐隐约约出现了。
而后随着时间流逝，终于能够看得清楚一些，那是金色从地上的某个位置开始了蔓延，逐渐变得明显了起来。
更往后一些，可以明确的看到，那是一片金灿灿的影子，其间流淌着摇曳的翳影。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株高大的古树？
边上还有一座如顶端尖锥般高高昂起，高达数十米，形态奇特的古代石塔，底部为边长十数米的方形，向上逐渐收缩，类于金字塔，直至顶部陡然变呈圆柱形，上立一螺旋形锥顶。连着塔底一层四角周围竖立几座同一制形，却又远逊于其规模大小，看起来相对“缩水”不止一筹的石制尖塔，几乎都已经被光芒跟着照亮了大半边塔身。
偶尔有些细微的人影一并出现在其间，对比之下，就像是一个个晃动的模糊小黑斑，尚不及蚊蚁大小。
越发璀璨的金色光晕如同水波荡漾，不徐不疾，四散开来，带着某种即便隔着屏幕，也足以令人察觉到的粲然广阔。如果要做个类比的话，大概就是……黑暗里升起了一轮白金色的太阳！
光溢广野，逐渐便照透了那层灰霭的云彩，成千上万缥缈的光带在夜色中舒张，如纱如雾，正伴着某种虚幻的巨大身形一点点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在座的每个人脸色都变了不少，包括那个正坐在屏幕正前方的年轻人。
随着那尊伟岸嵯峨的金像在夜幕中一点点变得真切起来，炽亮金云无形间便如一只高高的天轮，随行遮蔽其脑后，便如敦煌壁画中顶礼明光，普照十方的踏地佛像，却自有其庄严神圣所在。
相比之下，就连远处城市在黑夜中投下的大块光影，也远不及此高大熠湛之形，一眼望去，乃如一轮大日擎耀于天，分于地，遍身赤金具足华彩作盛琉璃相。
到了此时，任谁都能从那个几分眼熟的姿态中，隐晦的感觉到些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就像是一种……无法实在捕捉的安宁感？
大佛垂掌近膝，面容不实，绚烂金华缭绕诸身，照落四野，却始终右手未曾触地。
直到最后，金光骤然一缩，就此停止了向外扩张的趋势。
更有甚者，数秒之后，就连那座金色的大佛虚影都逐渐开始了肉眼可见的溃散！如同漫天的金粉飞舞，绚丽之至！
一个黑影从镜头前跑了过去，紧接着镜头偏向了地面，疯狂摇颤了起来，像是有人抱着器材开始了狂奔！
画面到此结束。
……
“绿水同志，这就是我们根据你所透露的【兴佛事迹】，于大约两三个小时前在网上初步收集到的消息之一。”
“之前因为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提前在当地安排人手，只能依靠卫星摄影观察主动了解情况，定位地点正在摩诃菩提寺，但却受到了一定未知来源的近地磁场信号干扰，这一点怀疑跟当地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
“到最后，也只能趁着目前网上还没有被搅起太多浑水的机会进行调查，更不能完全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根据这一次已经收集到的实际对照情况来看，依然是与你预先提供的参照信息几无太大差别。”
“经过智囊团的研究商议，这一点其实已经足以再次验证你的‘过来人’身份了。但依然有一个问题，他们希望你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旁边座位上，一位便装的老人合上文件，面色和蔼地向着中间的那位年轻人开口。
“请讲。”
“如果依照你告知的信息来看，你是在十余天前‘回到’了‘这里’。那么，假如你提前哪怕一两天告知这一次菩提伽耶事件的有关消息，也足以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提前去往当地进行布置，可为什么，这一次直到临近了时间点的时候，你才突然开口透露消息呢？”
“当然，如果是有什么特别的难言之隐，你也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保留一定的隐私权，无疑是我们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
“无论是绿水同志你之前舍小我为大家，愿意主动‘站出来’的行为，还是这几天以来的积极表现，对于组织工作的支持配合，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集体理解你的付出，相信你是一个有着爱国精神，有着明确认识的好同志。你如果不能说出来，那也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闻言，被冠以代号“绿水”的刘青山摇了摇头，苦笑着开口，“不，并没有什么难言之私，我之所以没有急着告知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也需要额外验证一些东西。”
“可以详细说一说吗？”
“首先，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如果据我所知道的‘原有发展’里，真正最有价值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去做，多半就会顺其自然的落入我方手中。不去节外生枝，或许反而更好。”
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言。
“而我想要额外确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假如在和原历史情况相仿，组织上没有额外插手干涉的情况下，那么，事情的发展，是否会和我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嗯，绿水同志，我大致理解了你的意思，但最后这句话恕我反应慢一点，没有听太明白，‘事情的发展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地方’，这是指的什么？”
右手侧边坐着的一位中年人戴着眼镜，气度寻常，不卑不亢，看着就给人一种“虽然应该不认识，但我第一眼觉得这家伙还算顺眼”的感觉，此时也笑着插了一句话，甚至故意在自己脑袋上比了个“？”的手势，显得分外滑稽。
看得出来，多半是个把控气氛的好手。
知道对方的偏娱乐用意，刘青山脸上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放松的意思。
他非常清楚，此时此刻，就在自己面前的屏幕，周围的微型摄像头等后面，必然有着不知道多少涉及心理学下的大分支范围，乃至语言学，社会学，肢体微语言等多方面的专家，事无巨细，正拿着自己从出生直到现在一切可搜罗到的资料，对着自己反复快放慢放间的每一个表情细节，每一个轻微的舌音，乃至于浑身上下每一点不自觉的动作神态，进行最为细致深入的研究，解读……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明白这并不能算是一种切实的恶意，但的确……果然还是让人心里感觉颇为不自在啊。
他微微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要谈论这个，首先要提一个点：关于量子力学中提出的所谓‘观测者’假说，想必各位即便此前没有听过，后面也可以迅速了解一下。”
“我之所以不肯提前将菩提伽耶事件告知集体，是因为我想知道，假如在我们事先并未额外投入力量，甚至没有过多关注的情况下，这件事情是否依然会沿着我所知道的‘轨迹’发展下去？它的结果，还会不会出现新的状况？”
“当然，其实并不仅仅如此，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更主要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些‘原来’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的消息。”
缓了口气，他拿起桌上的宽杯喝了一口，忍不住咋舌。
即便再浓郁的果香，也无法完全盖过这杯“特制饮料”中那股混合着包括明显的铁锈味、苦涩、酸麻等在内，堪称五味陈杂的复杂味道，带着人的舌头都有些麻了。
但没办法，这正是他眼前这幅正逐步开启另一种“发育”阶段的身体，所实在需要补充的大量营养物质。
人生于世，唯独在吃饭这种问题上，谁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的真实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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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随着时间流逝，终于能够看得清楚一些，那是金色从地上的某个位置开始了蔓延，逐渐变得明显了起来。
更往后一些，可以明确的看到，那是一片金灿灿的影子，其间流淌着摇曳的翳影。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株高大的古树？
边上还有一座如顶端尖锥般高高昂起，高达数十米，形态奇特的古代石塔，底部为边长十数米的方形，向上逐渐收缩，类于金字塔，直至顶部陡然变呈圆柱形，上立一螺旋形锥顶。连着塔底一层四角周围竖立几座同一制形，却又远逊于其规模大小，看起来相对“缩水”不止一筹的石制尖塔，几乎都已经被光芒跟着照亮了大半边塔身。
偶尔有些细微的人影一并出现在其间，对比之下，就像是一个个晃动的模糊小黑斑，尚不及蚊蚁大小。
越发璀璨的金色光晕如同水波荡漾，不徐不疾，四散开来，带着某种即便隔着屏幕，也足以令人察觉到的粲然广阔。如果要做个类比的话，大概就是……黑暗里升起了一轮白金色的太阳！
光溢广野，逐渐便照透了那层灰霭的云彩，成千上万缥缈的光带在夜色中舒张，如纱如雾，正伴着某种虚幻的巨大身形一点点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在座的每个人脸色都变了不少，包括那个正坐在屏幕正前方的年轻人。
随着那尊伟岸嵯峨的金像在夜幕中一点点变得真切起来，炽亮金云无形间便如一只高高的天轮，随行遮蔽其脑后，便如敦煌壁画中顶礼明光，普照十方的踏地佛像，却自有其庄严神圣所在。
相比之下，就连远处城市在黑夜中投下的大块光影，也远不及此高大熠湛之形，一眼望去，乃如一轮大日擎耀于天，分于地，遍身赤金具足华彩作盛琉璃相。
到了此时，任谁都能从那个几分眼熟的姿态中，隐晦的感觉到些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就像是一种……无法实在捕捉的安宁感？
大佛垂掌近膝，面容不实，绚烂金华缭绕诸身，照落四野，却始终右手未曾触地。
直到最后，金光骤然一缩，就此停止了向外扩张的趋势。
更有甚者，数秒之后，就连那座金色的大佛虚影都逐渐开始了肉眼可见的溃散！如同漫天的金粉飞舞，绚丽之至！
一个黑影从镜头前跑了过去，紧接着镜头偏向了地面，疯狂摇颤了起来，像是有人抱着器材开始了狂奔！
画面到此结束。
……
“绿水同志，这就是我们根据你所透露的【兴佛事迹】，于大约两三个小时前在网上初步收集到的消息之一。”
“之前因为时间紧迫，我们来不及提前在当地安排人手，只能依靠卫星摄影观察主动了解情况，定位地点正在摩诃菩提寺，但却受到了一定未知来源的近地磁场信号干扰，这一点怀疑跟当地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
“到最后，也只能趁着目前网上还没有被搅起太多浑水的机会进行调查，更不能完全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根据这一次已经收集到的实际对照情况来看，依然是与你预先提供的参照信息几无太大差别。”
“经过智囊团的研究商议，这一点其实已经足以再次验证你的‘过来人’身份了。但依然有一个问题，他们希望你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旁边座位上，一位便装的老人合上文件，面色和蔼地向着中间的那位年轻人开口。
“请讲。”
“如果依照你告知的信息来看，你是在十余天前‘回到’了‘这里’。那么，假如你提前哪怕一两天告知这一次菩提伽耶事件的有关消息，也足以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提前去往当地进行布置，可为什么，这一次直到临近了时间点的时候，你才突然开口透露消息呢？”
“当然，如果是有什么特别的难言之隐，你也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保留一定的隐私权，无疑是我们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
“无论是绿水同志你之前舍小我为大家，愿意主动‘站出来’的行为，还是这几天以来的积极表现，对于组织工作的支持配合，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集体理解你的付出，相信你是一个有着爱国精神，有着明确认识的好同志。你如果不能说出来，那也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闻言，被冠以代号“绿水”的刘青山摇了摇头，苦笑着开口，“不，并没有什么难言之私，我之所以没有急着告知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也需要额外验证一些东西。”
“可以详细说一说吗？”
“首先，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如果据我所知道的‘原有发展’里，真正最有价值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去做，多半就会顺其自然的落入我方手中。不去节外生枝，或许反而更好。”
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言。
“而我想要额外确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假如在和原历史情况相仿，组织上没有额外插手干涉的情况下，那么，事情的发展，是否会和我所知道的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嗯，绿水同志，我大致理解了你的意思，但最后这句话恕我反应慢一点，没有听太明白，‘事情的发展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地方’，这是指的什么？”
右手侧边坐着的一位中年人戴着眼镜，气度寻常，不卑不亢，看着就给人一种“虽然应该不认识，但我第一眼觉得这家伙还算顺眼”的感觉，此时也笑着插了一句话，甚至故意在自己脑袋上比了个“？”的手势，显得分外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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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对方的偏娱乐用意，刘青山脸上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放松的意思。
他非常清楚，此时此刻，就在自己面前的屏幕，周围的微型摄像头等后面，必然有着不知道多少涉及心理学下的大分支范围，乃至语言学，社会学，肢体微语言等多方面的专家，事无巨细，正拿着自己从出生直到现在一切可搜罗到的资料，对着自己反复快放慢放间的每一个表情细节，每一个轻微的舌音，乃至于浑身上下每一点不自觉的动作神态，进行最为细致深入的研究，解读……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明白这并不能算是一种切实的恶意，但的确……果然还是让人心里感觉颇为不自在啊。
他微微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要谈论这个，首先要提一个点：关于量子力学中提出的所谓‘观测者’假说，想必各位即便此前没有听过，后面也可以迅速了解一下。”
“我之所以不肯提前将菩提伽耶事件告知集体，是因为我想知道，假如在我们事先并未额外投入力量，甚至没有过多关注的情况下，这件事情是否依然会沿着我所知道的‘轨迹’发展下去？它的结果，还会不会出现新的状况？”
“当然，其实并不仅仅如此，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更主要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些‘原来’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的消息。”
缓了口气，他拿起桌上的宽杯喝了一口，忍不住咋舌。
即便再浓郁的果香，也无法完全盖过这杯“特制饮料”中那股混合着包括明显的铁锈味、苦涩、酸麻等在内，堪称五味陈杂的复杂味道，带着人的舌头都有些麻了。
但没办法，这正是他眼前这幅正逐步开启另一种“发育”阶段的身体，所实在需要补充的大量营养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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