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_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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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马瑟在1724年出版了《贝西斯达的天使》,是美国第一本关于忧郁症的书。他在疗法上着墨较多,很少提到恐怖的病因。“作为可怜的忧郁症患者的朋友,你不能太快就对恼人的事感到厌烦,要耐心对待。对他们的烦恼和愚蠢一定要耐心忍受。我们是坚强的人,必须克服脆弱的缺点:以毅力、忍让、宽宏的心同情他们,像对小孩一样迁就他们,用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对待他们。他们说的话令人生气,就像在刺痛你一样,我们不可以以牙还牙:这时候不是他们在说话,而是他们的病在说话!他们的个性还是和以前一样。”马瑟提出的奇特疗法混合了驱魔和生物学的方法:以开紫花的紫蘩蒌熬成药汁,贯叶连翘的顶部,以及治疗疯狂的药物,和相当令人怀疑的方法——“使用活燕子,切成两段”;“剃光头发,用蒸汽薰”和“四盎司褐色的糖浆,混以合适的溶剂,一天分两次服一汤匙”。

  罗斯于1794年出版了一本书,将强烈的情绪视为一种“增强或削弱生命与自然作用”的能力。他断言,当“激烈情绪超出常态与限度时,就成了放纵,必须避免;不单是因为它会扰乱心灵的平静,还会伤害体质”。他以清教徒的传统,建议清心寡欲——减少强烈的情绪和性爱——是避免走极端的最佳良方。这种基督教的观念在别的地方都已渐渐消失,在美国却是十分普遍。即使到了十九世纪中,美国狂热的宗教复兴几乎造成人们的心理疾病。美国是发生“狂热厌食症”最多的地方,这些患者相信自己不配享用上帝赐予的粮食(通常还有睡眠)而绝食,把自己饿到生病甚至死亡:他们被当时的人称为“饥饿的完美主义者”。

  如果理性时代是对忧郁症特别恶劣的时代,那十八世纪末开始的浪漫时代到维多利亚思想全盛时期,则是对忧郁症格外优遇的时代。这时候,忧郁不但被视为具有洞察力的心理状态,而且本身就可以洞察世界。这是一个痛苦的世界,上帝的本质是明显的,但却无法显现具体精确的外貌;而工业的兴起也首次孵育出现代主义的异化,把人和人所生产的物区分开来。康德认为崇高总是“伴随着一点恐怖和忧郁”。在这个时代,绝对实证主义基本上被看得天真而非神圣。在过去,很久远的过去,人与大自然无疑曾经十分亲近,后来人类失去与土地的亲密关系,也就失去了无法挽回的喜悦。这个时代的人并不隐讳对过去时光的悼念——不只是年老,不只是力衰,还包括人无法使时光停止流逝。这是个歌德写出《浮士德》的时代,他曾说过对刹那的看法:“你真美好!停下来吧!”人类愿意为此出卖灵魂、万劫不复。童年重现了天真与欢乐,童年流逝后,便步入阴暗、痛苦、堕落的成人世界。就像华兹华斯(十九世纪的英国诗人)说的:“我们诗人以开朗的年轻时代为始/但以消沉和疯狂为终。”

  济慈写道:“我相当渴望安逸的死亡”。——因为生命的实践是极大的痛苦,令人无法忍受。他以不可承受生命无常的悲伤语气写了经典的《忧郁咏》和《希腊古瓮咏》,这样的悲伤使最值得珍视之物成为最令人哀伤的东西,所以欢乐与哀愁终究没有差别。关于忧郁本身,他说:她看重美貌——那必将逝去的美貌:还有欢乐,曾在他唇上找到的欢乐,尝试分离,快乐却又痛苦不安,投向那蜜蜂啜饮着的毒药:唉,在快乐的殿堂里,披上面纱的“愁”有她至尊的圣地。

  所以雪莱也描绘了人生的无常、光阴的流逝、悲伤结束之后是另一次更大的悲伤:今日绽放的花朵明天就谢了;我们不愿放过的东西,来了又走。

  ……

  当时光缓缓流过,你看到美好——在睡梦中醒来时只剩泪水。

  意大利的利奥帕底也有同样的情绪,他写道:“命运留给我们的/除了死亡外别无他物。”这与在乡间墓园思索着美丽沉郁的格雷所说的不同,而是最早的虚无主义,这种万物皆空的想法,比较像圣经中的《传道书》——“空的虚空;凡事皆虚空”,而不像《失乐园》。在德国,这种感觉有一个忧郁以外的名字:“悲观主义”或是厌世。于是这种感觉变成了一个透视镜,透过它看到其他感受。歌德,最伟大的悲观主义代表人物,比其他文学家更多地描绘了这种忧郁本身狂暴、悲剧的特质。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他叙述了永恒崇高的不可能性:“那段时间,我渴求快乐的无知,希望脱离这陌生的世界,我在这个世界,希望得到大量的精神食粮和喜悦,借此填饱和满足我的求知欲,渴望得到奥妙的知识。如今我回到那广大的世界——哦,我的朋友,我带着失望和破灭的理想而归……人都会在最需要力量的时候感到无力吗?当人喜悦地高高飞起,或痛苦地向下沉沦,他都会停下来吗?他都会再度回到枯燥、冰冷的清醒状态吗?或者,他会渴望迷失在无止境的充实里吗?”在这里,忧郁就是真理。波特莱尔提出了“怨念”的说法,这个词是随着法国浪漫主义而产生的情绪。他笔下悲伤不幸的惨淡世界,所企图达到超越忧郁的境界,不下于歌德所追求的崇高境界。

  科学时代的来临

  沉重的天空低垂如盖令人痛苦渴求光明辽阔的地平线隐而未现这暗沉的白天比黑夜还阴郁……

  没有鼓和其他乐器的灵车列队缓缓走过我的灵魂:沉郁,悲伤,哀悼希望与惆怅,凶残、无所不能,把黑色的旗帜插在我低垂的头颅里。

  除了诗这条线之外,另一条线是哲学,回到了康德浪漫的理性主义、伏尔泰的乐观和笛卡尔思想中与忧郁有关的冷静,还有《哈姆雷特》剧中角色的无力与无助感,甚至回到了“冥想宇宙”。黑格尔在十九世纪初期时送给我们一句话:“历史不是滋养快乐的沃土,快乐在历史上是一片空白。历史上有几段满足的时期,但是满足并不等于快乐。”这种否认文明是朝着追求快乐的方向发展的看法,开启了现代犬儒主义的先河。我们现在看来平淡无奇,但在当时却是消极的异端邪说——真相是,我们生下来就是受苦,痛苦将一直持续下去,而能够了解苦难,在苦难之下好好过活的人,就是看透历史之过去与未来的人。但是,阴沉的黑格尔却又在其他著作中说,向苦难投降就是认输。

  在所有哲学家中,克尔凯郭尔是忧郁的模范生。他不受黑格尔致力于抗拒苦难的影响,克尔凯郭尔遵循所有的真理,最后得到不合逻辑的结论,但他绝不妥协。他在他的痛苦中找到奇特的慰藉,因为他相信痛苦是诚实且客观的东西。“我的悲伤是我的城堡,”他写道:“在我最忧郁的时候,我爱生命,因为我爱忧郁。”看起来,克尔凯郭尔似乎认为快乐会令他衰弱。由于他无法爱身边的人,所以转而投向信仰,把信仰当成对某些事物的表达方式,而这些事物和超越苦难一样遥远。“我站在这里,”他写道:“像个弓箭手,把弓拉到最满,他得射中前方五步之遥的靶子。弓箭手说,我办不到,但如果把靶子放在两三百步外的地方,我就有办法射中!”虽然以前的哲学家和诗人就已经谈过忧郁的人,但克尔凯郭尔却把所有人类都看成是忧郁的。他写道:“罕见的不是陷入绝望的人,绝对不是他们,那些真正罕见的、极少见的,是从未陷入绝望的人。”

  叔本华是比克尔凯郭尔更伟大的悲观主义者,因为他根本不认为痛苦是崇高的事,此外,他也是讽刺作家和诗人,认为生活和历史的延续比悲剧还荒谬。“生活是赔本生意,”他写道:“我们就只是看看它,在这个世界,永远吃不饱的人靠吞食他人维持生命,把自己的存在交到焦虑与欲望的手上,还时常要忍受可怖的折磨,直到死亡到来的那一天。”对叔本华来说,活着只是因为人的动物本能需要,动物本能“是最首要也最绝对的,是所有假设的假设”。对于亚里士多德在古代提出的天才是忧郁者的看法,他回应说,任何有智慧的人都会察觉到“自身悲惨的状态”。叔本华和斯威夫特与伏尔泰一样,相信工作——并不是因为工作会产生快乐,而是因为工作可转移人对与生俱来的忧郁的注意力。“如果世界是个华美又舒适的天堂,”他写道:“人类就会无聊至死或自杀。”即使是可以让人脱离痛苦的身体愉悦,也不过是自然赋予的必要休闲娱乐,好让种族可延续。“如果孩子是理性而生,那人类不就要灭亡了吗?”

  尼采是真正企图把这些观点带回到疾病与洞察力之特定问题的人。“我曾问自己,是否以前哲学、道德与宗教的终极价值都不能与虚弱者、精神障碍者和神经衰弱者的价值相比拟:这几种人,程度若是轻微,表现都差不多。古代的医生,甚至是现在某些医生认为健康与患病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事实上,这两种存在的形式差别只在程度:正常状况的过度、失衡和不协调而导致异常状态。”到了十九世纪,有精神问题和精神障碍的人,又变回了人。过去数百年,他们被当成动物看待,这时候变成中产阶级特质的仿造者,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如此。皮内尔是最早的精神障碍医疗的改革者。他于1806年出版论文,提出“疯狂的精神疗法”的观念,指出“大脑的解剖学和病理学仍然是未知的领域”,对他来说,这是唯一进步的方法。皮内尔设立了符合高标准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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